作者:佚名       来源于:中国珠宝文化网

     杜甫(712—770)一生,有长达四十三年的时间是在唐玄宗“开天盛世”中度过的,但绝大多数杜诗尤其是代表作,又是在755年安史之乱以后的十五年里所创作。这就不免给人造成一种印象:杜诗成就的取得,主要是因为他的乱世经历,而与“开天盛世”无关。1958年,林庚发表《盛唐气象》一文,首次以“盛唐气象”标举盛唐诗歌高潮,就基本将杜甫排除在“盛唐气象”代表诗人之外,后来更有人认为杜诗不属于盛唐诗歌(参罗宗强《唐诗小史》)。实际上,一部杜诗,始终贯注着“盛唐气象”,杜甫安史之乱以后的伟大创作,既根本得益于“盛唐气象”的深远影响,更代表诗歌史上“盛唐气象”在李白之后的另一座高峰。

  一

  作为一种“蓬勃的思想感情所形成的时代性格”(林庚语),“盛唐气象”表现为“宏伟气魄、进取精神、开阔的胸怀、健康的情趣以及多姿多彩的艺术风格”(袁行霈《中国文学概论》)。不仅与时代关系密切的政治诗、边塞诗体现出“盛唐气象”,像孟浩然《春晓》《过故人庄》,王维《山居秋暝》《汉江临泛》等山水田园诗名篇,亦见“盛唐气象”的境界活力。李白的创作,尤其代表“盛唐气象”的高度。

  “盛唐气象”的出现,有其现实的时代社会土壤。承接唐开国后一百多年未有中断的上升态势,唐王朝的国力在玄宗时期加速跃升而至顶峰,经济繁荣、政治清朗、军事强大、社会开放、人才喷涌。这个中国历史上的空前盛世,首先为诗国高潮的到来提供关键客观前提。以边塞诗为例,一般认为,边塞诗所写无非是战争惨烈、远戍艰辛或后方重负,但盛唐边塞诗的昂扬奋发在诗史中仅见。自唐太宗贞观四年(630)击溃东突厥,至唐玄宗天宝中期王忠嗣、哥舒翰等人在河西陇右经营,唐朝边境曾保持长期的和平稳定。没有这个背景,就不会有王维描写边塞无警的名句:“大漠孤烟直,长河落日圆。”(《使至塞上》)天宝末年岑参第二次赴边期间,天下已乱,但岑诗中仍见“忽如一夜春风来,千树万树梨花开”(《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》)的奇景,仍有“古来青史谁不见,今见功名胜古人”(《轮台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》)的威风,这是因为直到安史乱初,天山南北仍被唐朝绝对掌控,诗人身处其中,其信心自能强大如昔。

  “开天盛世”也有暗影。不仅许多盛唐诗人遭遇坎坷,且随着玄宗后期的荒怠,王朝不断沉沦,并最终酿成安史之乱的大祸,但由于“开天盛世”所孕育的时代自信深入人心,诗人们依然相信未来。高適的《别董大二首》其二:“千里黄云白日曛,北风吹雁雪纷纷。莫愁前路无知己,天下谁人不识君”,就在送别贫困友人中表现出高昂的时代自信。李白入长安后,既领教了权贵骄横,又感知到现实隐患,但他依然有“长风破浪会有时,直挂云帆济沧海”(《行路难》)的理想展望,李白对于“开天盛世”,屡有“圣代复元古,垂衣贵清真”“一百四十年,国容何赫然”(《古风》其一、其四十六)的判断,这不仅支撑起李白的时代自信,也是他在安史之乱中参加永王军队的思想根源。《永王东巡歌十一首》亦因此热情高涨、意气风发,表现出“盛唐气象”的爽朗天真。

  二

  杜甫完整经历了“开天盛世”。尚在童稚时期,就领略到通都大邑的繁华;青年漫游,进一步饱览祖国山河的壮美;三十五岁后,他既与李白、高適等本朝第一流诗人过从,更得到从最高君主到各界名流的称扬。“忆昔开元全盛日”(《忆昔二首》其二),这种盛世经历,是支撑杜诗取得巨大成就的生活基础。

  杜甫也有高度的自信,他年轻时说自己:“赋料扬雄敌,诗看子建亲。李邕求识面,王翰愿卜邻。”(《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》)晚年还有“性豪业嗜酒,嫉恶怀刚肠。脱略小时辈,结交皆老苍”(《壮游》)的回忆,可见其自信的持久。

  杜甫一生以儒者自认,其儒家信念不仅来自书本,更源于诗人的实际时代体验,这就使他的儒家信念自然呈现为一种赤诚的时代感情。近人梁启超称杜甫为“情圣”,其义正在于此。在杜诗创作史上具有重大转折意义的《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》诗,作于杜甫归家以后。其时杜甫不仅已经观察到“朱门酒肉臭,路有冻死骨”的社会危机,更新遭“幼子饿已卒”的人伦惨剧,但杜甫却在诗的开头,反复表示自己志在效仿稷契,无论如何也不改初衷。“终愧巢与由,未能易其节。沉饮聊自遣,放歌破愁绝”,慷慨激烈,原因就在于“生逢尧舜君,不忍便永诀。”杜甫在盛世中培育起一种坚韧的儒者深情,这是他后来在各种困境冲击面前,愈挫愈勇,依然壮志凌云的根本思想基础。

  三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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